这次去乌镇，恰巧赶上乌镇戏剧节，当每步以一秒的速度移挪在青石板上，从人流空隙间，赶去滋啦啦油煎铺时，发现要吃个最爱的萝卜丝饼至少要排上40分钟。转战锦记糕点铺，用一块定胜糕和乌米饭来饱腹也是好的，调头挪到这里发现排队的人有多不少。作罢，吃不到最爱的食物，那用一场戏剧作为食粮。傍晚五点在网剧场花了三个多小时也没排到著名塔利亚剧团《中的舞者》的余票。而孟京辉协同知名戏剧构作塞巴斯蒂安·凯撒，五部开幕大戏之一的《茶馆》更是一票难求。
乌镇一个典型的江南水乡，地处京杭大运河之畔，从上空俯瞰位于浙江省桐乡市北部，十字形的内河水系将乌镇镇区划分为四块，当地人称之东栅、南栅、西栅、北栅。追溯到20年前，谁都想不到原来河边衰墙边堆满垃圾，只剩下几户老人早上提着鸟笼打打牌，已破败凄凉的东西栅，现在能成为全世界游客向往的地方。
对于在桐乡土生土长，已经开了20年出租车的刘师傅来讲，乌镇的每条河他都熟悉，那是他童年的游乐场，约上三五小伙伴在炎热的午后，到河里游泳戏水，直到现在人到中年的他想来，都觉得美好。
“原来乌镇没什么人，从2010年开始，才有人来。而戏剧节举办后，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刘师傅对乌镇东西栅里的景没什么向往，因为那是他熟悉的地方。但对戏剧节他评价很高，用他的话讲，世界互联网大会将乌镇推了出来，而戏剧节将乌镇盘活了。他不懂戏剧，但他知道戏剧节给他带来了切实的收入。“乌镇业务占我一年收入的一半以上，而戏剧节期间的收入要比假期还多上一倍”，刘师傅感慨如果没有乌镇再开发，出租车是开不下去的。
有人慕景而来，有人慕戏而来，有人慕生活而来。乌镇对于来说是个有魔力的地方，它总让人奇怪的是，为什么世界互联网大会、国际戏剧节、当代艺术展会在这个仅79平方公里的小镇举行。
这离不开一个人，乌镇景区总规划师、设计师及总裁、戏剧节发起人陈向宏。1999年，一个乌镇老太太做饭时出去串门，结果把沿河的几十米的房子烧掉了。生于斯长于斯的陈向宏作为的工作组组长，回到乌镇，安置因火灾无处可归的居民。这一调任工作，让陈向宏在乌镇一干就是20年，从而立到暮年他把大把的时间放在了东西栅的开发上。陈向宏的办公桌厚厚的图纸，一摞挨着一摞。
开发东栅是陈向宏来到乌镇后的首期大工程，当时他没急着开工，而是反复考察了周庄、同里等几乎在那一时期中国开发的所有古镇。买一张票，不需要任何人陪同，以游客的身份每个古镇一待就是两三天。之后在开发东栅的时候，他提出在古镇的模式上“做减法”。具体操作是，拿上百年前乌镇的风貌作对照，什么不和谐就拆什么。他拆掉了景区里所有的新房子，外迁数家厂家，把高压线、低压线、电视线、电话线统统埋到了地下。还做了排污系统，给每户装抽水马桶，从那以后东栅的河水不再像染过墨一样。按照陈向宏对乌镇规划的发展径，之后西栅的开发，是从旅游小镇到度假小镇的布局。2003年当公司把开发东栅所有贷款还清后，陈向宏着手西栅的开发和。这次他并没有走东栅的老，他想要。他提出了以旧修旧，历史街区再利用，要让乌镇景区不光能看，还能生活。原本预计2年的开发时间，结果项目一做就是4年，陈向宏也画了4年的图纸，从一头画到另一头，西栅的每一处，都是他一笔一笔画出来的。在那段时间，陈向宏最喜欢每晚画完图，一个人从办公室走到定胜桥，这是他和小镇对线年的建设期间，投资也在不断扩大，到最后以12个亿的投入完成，是预计的三倍多。很多人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拿什么回收。而陈向宏却说，“什么事情做到极致总有人买单”。
陈向宏在他的个人微博中，经常会发一些乌镇的照片，并写点自己的文字。现在看来，从乌镇到古北水镇，作为中国最成功的古镇操盘手，陈向宏的商业判断是独到的，而他只是笑着说出，“是因为还没有糟糕的事出来”。
提高复游率、让游客真正能够住下来，这是目前很多古镇面临的行业痛点。在现在，乌镇全年接待游客以1000万来计数，在这个时候，陈向宏却向往起“从前慢”。与其盲目的追求游客数量，不如把心思花在游客的体验上，他不只一次提出，“不要游客数量，要游客逗留和平均消费。”而支持这些的关键是服务，这也是很多人来乌镇的直观感受，景美人更美。
在陈向宏看来中国的古镇应该走入一个拐点，“现在很多古镇都是一个快速粗糙的复制，小桥流水、小街里不好吃的小吃、蓝印花布、奇奇怪怪名字的酒吧，商业内容同质化庸俗化。现在很多人古镇商业化，其实应该古镇商业庸俗化。”他认为，古镇应该找到自己的立足点，将特色植根土壤，怎样用文化品牌找到自己的特色是古镇应该考虑的。
小镇的文化自信乌镇的差异化就在于其文化气质。在陈向宏规划发展径中，从度假小镇到文化小镇，戏剧节是一个很重要的助力。在陈向宏眼中，对于古镇在老街看到老太太很美，这不是乌镇的明天，他更愿意看到大批年轻人，而吸引年轻人需要平台。
在乌镇办戏剧，源于陈向宏和黄磊的一次把酒言欢。在黄磊记忆中，自己喝高兴了，说要在乌镇办最牛的戏剧节，当时在场的人都认为是吹牛，只有好友陈向宏觉得能成。之后在2010年5月一个阳媚的日子，黄磊邀请赖声川到似水年华红酒坊喝酒，和陈向宏三人一起筹划戏剧节的事。三人越聊越开心，一人喝了一瓶香槟酒。
黄磊说戏剧节是拍脑门想的，可接下来筹划的事就不能拍脑门了。前前后后，经过4年的筹划，在2013年5月11日，陈向宏、黄磊集结了赖声川、孟京辉、田沁鑫等戏剧圈的大师，挑头把乌镇戏剧节办了起来。并从开始就定了邀约剧目、青年竞演、古镇嘉年华、小镇对话四条主线。
全球首演《茶馆》剧照。第一届乌镇戏剧节只有6部邀约剧，三部国内剧，导演分别是赖声川、孟京辉、田沁鑫，其中田沁鑫的剧还是黄磊主演，而三部国外剧导演也都是赖声川的朋友。很明显第一届的戏剧节响应者寥寥。快进到现在的第六届，29部特邀剧目，共计109场演出，囊括了17个国家及地区的作品，来自全国各地1000份青年竞演的申请，孟京辉、赖声川亲自筛选来自世界各地艺术家参与古镇嘉年华的报名。
“乌镇戏剧节在国际上的影响力，我本人都很吃惊”，陈向宏说现在很多人关注乌镇不是因为它是江南小镇，而是因为戏剧节。关于影响力，出租车陈师傅的感触也很多，“戏剧节期间国外游客很多”。最近陈师傅从车站和机场接了有很多来自韩国、日本和欧洲国家的人去乌镇看剧。
现在的陈向宏对乌镇还有些担扰，“我特别担心戏剧节有一天不办了，它才走了六年，就能如此自信，那么百年后的乌镇戏剧节是什么样的，应该是件美妙的事情。”乌镇戏剧节越来越像一个时尚的生活方式，黄菊 内幕在城市看完剧就打车回家了，而在乌镇却不一样，看完剧，在酒廊、在书生羊肉面馆、在枕水边，你都能听到大家在讨论剧情，交流感受。“在严肃艺术下做生活化的东西，让艺术和生活融合”，陈向宏认为这是乌镇戏剧节最鲜明的名片，是外面戏剧节做不到的。
对于喜爱戏剧的朋友来说，乌镇戏剧节确实提供了个密集的时间和空间来看剧。从苏州来的黄女士，工作和生活的大部分时间都和服装设计打交道，她爱好看剧，每年来乌镇戏剧节，是她早早安排下的行程。今年黄女士抽出三天来戏剧节，她每天给自己安排一场大剧看，其余时间，便“误打误撞”在每个古镇嘉年华的街头表演里。看了法国艺术家《我吃了你的心》的表演后，黄女士已忘却自己在乌镇的白莲寺下，这一刻她更像是在巴黎，在埃菲尔铁塔下。对于法国艺术家《我吃了你的心》的女主角Eve来说，来中国前，还担心表演肢体接触多，东方观众可能比较保守，怕观众不喜欢自己的表演。可实际下来，完全打消了她的顾虑，她和她的团队表示很喜欢乌镇，享受古镇带给她们不一样的艺术感受。
图右那个胖胖的小伙，就是张强，他要在这里说满11场。不光黄女士，来乌镇戏剧节的游客，大部分都不是首次，而是老游客。除了剧目，嘉年华的表演也越来越吸引他们。福州的吴先生第三年来乌镇戏剧节，这次他是特意来追乌青剧团的相声。在戏剧节期间，每天中午12点乌青剧团的张强和他的搭档都会准时出现在昭明书院旁的一块空地。不管人再多，张强也能一眼看到吴先生这位老观众。20岁的张强说自己很爱乌镇戏剧节，嘉年华的艺术家都是他要学习的，他爱乌镇的观众，包容性强，他们对每个节目都是欣赏的角度去看。
对于乌镇戏剧节四大主线，黄磊对戏剧节青赛单元的良好发展最感欣慰。作为乌镇戏剧节的发起人之一的他，谈到青赛时表示，“乌镇戏剧节的一切起源，都是从青年竞演开始的，而这个单元对于乌镇戏剧节的意义是最为深远的。”经过6年的发展，青赛已经成了世界青年戏剧人向往的舞台，一批批青年戏剧人通过这个单元交流、学习，优秀者在这里崭露头角，有了更好的发展。这也吸引了更多的年轻人来这里学习，形成良好的循环。无论是传统文化的创造性利用，还是乌镇戏剧节、国际当代艺术展、木心美术馆，乌镇的文化不是单一的，而是一连串的。木心美术馆在乌镇的文化气质上也添了浓重的一笔。从外观的现代化，到内在展示的文学作品和绘画，木心美术馆成为了越来越多的人来乌镇的理由。当置身美术馆中，那个身穿蓝色毛衣，风趣、侃侃而谈的木心，在给陈丹青和其它学生讲，“艺术是要的”。一下子我们自己仿佛就是在1994年，木心下的一个学生，在听他上给我们上最后一课。有人说木心在文学上是音乐家，在绘画上是魔术家。在木心美术馆当看到70岁的木心在月份牌上画的《朝霞》，便感到这话是成立的。此外，美术馆举办的一些特别展，也总吸引着喜爱的人不断探访。
什么样的古镇是美的？“不美不甘心”在文化乌镇阶段，乌镇还在不断突破，不光戏剧节、木心美术馆，2016年的国际当代艺术展，也是文化小镇在当代艺术领域探索和尝试的起点。陈向宏透露接下来，在研究严肃的音乐节。
我们要去一个古镇，总会提前向身边的人打探，那里美吗。那什么样的古镇是美的？在陈向宏看来，美是个立体概念，以乌镇来说，小镇是一种形器之美，戏剧节是艺术之美。前者是视觉的美，后者是灵活的美。而乌镇的美又不仅限于这两方面，乌镇还有待客之美。景区志愿者之家，租借雨伞、充电宝、寄存行李，从早年提供热水到提供茶水。干干净净的厕所，遍布景区，母婴室、宠物寄存处，都让我们感到乌镇的温度。对于乌镇的未来，陈向宏不愿多透露什么，他希望自己做一个做得多说的少的人，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我们知道接下来会做些“小镇+”的事情，文化还是个重点。
回到文章开头，一个小镇为什么要办国际戏剧节、国际艺术展？陈向宏回想起自己童年，穿过北栅到南栅的新华书店是多次去的地方。“好多书买不起，但看看也是开心的。”现在乌镇上的孩子每年有戏剧节，有当代艺术展，经常可以在木心美术馆看到临展，这样的艺术氛围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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