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山词作代有人

　　2月6日，温州博物馆将举行“名山文踪——中国雁荡山历史人文展”，并将举行雁荡山文献、雁荡山诗词品赏沙龙等系列活动，风土版特刊登相关文章。

　　1945年4月，著名温籍词学家夏承焘与好友、乐清诗人吴天五（鹭山）同游雁荡山大龙湫，夜宿龙壑轩，两人在月下以《清平乐》词相唱和。吴天五对夏承焘说：“从来词人题咏雁宕，除了宋末元初王义山的《贺新郎》一首外，一直都没有人作，以词唱酬，当从我们‘夏吴二老’开始!”（吴思雷《一代词夏承焘轶闻》）言毕，两人相与拊掌大笑。以词题咏雁荡山，王义山可以说是开风气之先。不过吴天五认为此后一直无人续作，则并不正确。事实上，自王义山之后，历元、明、清以至近代，都有描写雁荡山的词。

　　夏承焘《清平乐》词云：“雷崩雪斗。欲语先摇手。消得病秋肝膈否。分掬清泠数口。 千峰冷月。寻诗梦层层。不信龙眠能稳，四更犹有吟声。”

　　吴天五和词云：“湫飞龙斗。谁是开山手。欲唤那罗同抖擞。云灭云生谷口。 楼台簸影。词仙却在高层。猛忆甲子，雁归犹带秋声。”

　　吴天五提到的王义山，字符高，学者称稼村先生，江西丰城人。宋景定三年（1262）进士。历迁国子正，出判瑞安府。入元，提举江事，以事去职。王氏写过一首《乳燕飞·乙亥春题雁荡山》词：

　　“雅有登山癖。觉老来、尚可跻攀，浪游蹑屐。险怪嶣嶤称雁荡，争秀群山第一。更耸出、穹厓千尺。景物深蔵长谷里，最上龛、水凿时冲激。硉矹处，巨□石。 地生天作谁能识。睹江山如故，恨无一时人物。灵运当年为太守，佳处都曾游历。独不见、此山脚力。风月直须人管领，怎不移、石壁题岩壁？今且著，老夫笔。”

　　元末文学家李孝光家在雁荡北閤。他写的《雁山十记》，不但是雁荡山的名文，就是在中国游记散文史上，也算得上名篇。李孝光还擅长填词，他的《五峰集》存词二十二首，其中有一首《水调歌头·题干彦明新居》。干彦明世居雁荡山南麓蔗湖村，雁荡山著名的石门潭景点，就在该地。所以李孝光在描写干彦明新居时，自然就把雁荡山的风景写进去了：“东湖浸南麓，北荡带西山。其中大有佳处，元不减商颜。上有雁峰千迭，下有龙滩百曲，别是一人寰。昨夜雨新过，流水到花间。”

　　明代词学中衰，但雁荡山的题咏词却最多。其中，朱谏的一组词尤为引人注目。朱谏，字君佐，号曰荡南，乐清瑶岙人。弘治九年（1496）进士，正德末任吉安知府。“宸濠”乱后，谢病归里，优游雁荡山中。他的雁荡组词，目前所见共有十七首，所咏分别为剪刀峰、天柱峰、双鸾峰、剑峰泉、龙湫、僧抱石、照胆潭、石梁、卓笔峰、展旗峰、水帘谷、安禅谷、丹芳岭、谢公岭、童子诵经岩、风洞、石门潭等景点。试举其小令及长调各一首。

　　“高崖寄迹。好似天边青鸟立。曾把书传。物化空山知几年。 月明似镜。联翩影射银河净。仿佛齐飞。一片云中载羽衣。”

　　“着屐登山客。历尽云崖天壁。屐痕犹在白云中，峰回转，千古无人识。春来秋去成尘迹。一代风流息。斜阳影落溪边石。长松几树连天碧。 抚景遥相忆。诗句从来清逸。池塘春草梦初回，五马，又费开山力。人非事往皆堪惜。雾拥藤萝密。泉声转向稍头滴。山高月落玄猿泣。”

　　除了朱谏，明人题咏雁荡山的词作，还有史鉴的一首。史鉴，字明古，人称西村先生，江苏吴江（今苏州）人。他所写的《金菊对芙蓉·雁荡》，见于《西村集》卷四：

　　“雁荡名山，蓉村胜境，天教装点东瓯。有东西天柱，大小龙湫。下临沧海如无地，疑大水、昼夜常浮。笔峰长卓，石旗犹展，千秋。 何日拂袖南游？任穷探极览，未肯回头。直除非跨鹤，东访瀛洲。海波清浅扬尘起，等闲见、石屋添筹。此时方始归来，尽拼敝了貂裘。”

　　李饮冰，号洁溪，瑞安人。乾隆间秀才。洪晃照片有八首一组的《南合八景步谷松亭寄词元韵》，咏雁荡山南閤村一带“雁湖古刹”“马屿书堂”“仙岩落月”“石柱擎天”“北产春耕”“西湖晚钓”“桃林牧笛”“柳巷渔灯”诸景。黄曾，字菊人，钱塘（今浙江杭州）人。道光十二年（1832）举人，官香河知县。有《摸鱼儿·客瓯江，招裴朗山玉、金小霞立本约为雁荡山之游》词一首。金天羽，字松岑，吴江（今江苏苏州）人。早年肄业于江阴南菁书院。后至沪参加爱国学社，与章太炎、邹容、蔡元培等人鼓吹。有《水龙吟·画师樊少云罗汉观瀑图，此大龙湫畔诺讵那应真故事也，事详〈雁宕游记〉》一首。

　　孙肇圻，字北蘐，一字颂陀，江苏无锡人。宣统元年（1909）拔贡。辛亥后，任无锡市董事、江苏省议员，创办无锡女子师范。1936年夏，孙氏随中国旅行社游雁荡山，成《雁荡纪游》诗一卷，卷首有《百字令》题词一首。郭则澐，字啸麓，号蛰云，侯官（今福建福州）人。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进士。宣统中曾官温处道。有《大酺·闻讱盦游雁宕却寄》一首。

　　李饮冰词为步韵之作，本人可能并未游览雁荡山；黄曾约游而未游；金天羽是题画，只能称之为卧游；孙肇圻虽曾亲至雁荡，但其词却是《雁荡纪游》诗集的题词，而非直接题咏雁荡景物；郭则澐词因林葆恒游雁荡而作，所写也是他人之游而非自己所见。例外的是邵瑞彭。

　　邵瑞彭，字次公，浙江淳安人。著名的南社诗人。辛亥中，曾参与光复浙江之役。成立，当选为议员。先后受聘为大学、大学、河南大学等校教授。他有一首《水龙吟·忆雁荡瀑布》：

　　“皑如匹练悬空，飞流直下三千丈。骊龙喷泪，鲸鱼洗甲，山鸣谷响。挥日戈残，射天弓折，西风哀壮。有何人手挽，银河倒泻，擎一柱、昆仑上？ 万变阴晴昏晓，转雷车、神灵来往。云霞盖海，星辰动地，寒湫方广。梦里霜钟，楼前夜雨，不成凝想。俟冯夷沉醉，大瓢汲起，作长江浪。”

　　邵氏游历温州，时在清末，但写作这首词却在二十年后，可见雁荡瀑布（应指大小龙湫）给予邵氏的印象之深！这首《水龙吟》，在雁荡山题咏词中堪称压卷！

　　历代题咏雁荡山的词作只有寥寥数十首，从数量上说确实很少，但创作时间从宋末到，作者既有本土人士，也有寓公游客；作品形式有小令，也有中、长调；有单篇，也有联章组词；有步韵唱酬，也有题画、题集等。所以，吴天五虽有心欲为雁荡山唱酬词开创先河，但按诸事实，恐怕尚难如其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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